嫖客和妓女之间有爱情吗?
香港石塘咀红牌名妓如花,与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十二少,一见钟情,爱得死去活来。
无奈不容于世俗,两人便把心一横,吞生鸦片殉情,携手共赴黄泉…
那一年,如花22岁,十二少24岁。
如花在黄泉路上左等右等,等不来情郎。
是走散了,还是他先去了,她来迟了?这一等,就是五十三年…
张国荣一生出演过50多部电影,他最钟情的角色,不是“不疯魔不成活”的程蝶衣,不是放荡不羁的旭仔,不是憨厚书生宁采臣…
而是《胭脂扣》里的,风度翩翩的十二少。
电影《胭脂扣》,改编自香港作家李碧华的同名小说。
李碧华行踪神秘,从不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,坚持不公开照片、身世、年龄,至今无人知晓她的容貌。
她的很多小说,都被改编成电影:《霸王别姬》《青蛇》《诱僧》《饺子》《古今大战秦俑情》《潘金莲之前世今生》…
她爱写前尘往事、奇情畸恋,笔下的故事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浪漫、诡秘、凄艳的色调。
当年,嘉禾影业买下了小说《胭脂扣》版权,筹拍电影。
在经历了剧本反复修改,导演辞职等风波后,临时换上了当时还是新人导演的关锦鹏。
监制则是成龙。是的,你没看错,就是那个拍功夫片的成龙。
男主角十二少,原定郑少秋,最终因为妻子沈殿霞怀孕而辞演,其他演员如钟楚红、刘德华也都因为之前剧本阶段拖得太久,档期不合适而陆续辞演。
只有梅艳芳,因为太爱如花这个角色,一直在坚守。
十二少的人选,关锦鹏原本相中了吴启华,但是梅艳芳私下给关锦鹏打电话,向他推荐了张国荣。
但当时张国荣是新艺城的签约艺人,不可能到对家嘉禾来拍戏。
梅艳芳便向出品方承诺,以自己去新艺城拍一部电影为条件,换张国荣来出演十二少一角。
现在回头看,梅艳芳+张国荣,八十年代冉冉上升的两位巨星,成就了一部经典佳作。然而当时电影拍完,原著作者和监制都不满意。
李碧华嫌时序安排有问题,成龙则嫌影片商业元素太少,看得直打瞌睡,下令补拍些刺激的场面。
关锦鹏虽年轻,倒也硬气,坚持不改,“要改,麻烦拿走我的名字”。
1987年,《胭脂扣》上映,口碑票房双丰收。
影片一举斩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、最佳导演、最佳编剧、最佳剪接、最佳电影配乐等多个奖项…
张国荣获得了最佳男演员提名,梅艳芳则拿下了金马奖、金像奖、金龙奖和亚太影展,四料影后。
十二少这个角色,在原著中基本以如花的回忆出现,出场并不多,但在电影里,却立体灵动,惹人怜爱。
据说当时,张国荣去试造型,一袭长衫,风度翩翩,走出来就有一股贵公子气息,让人觉得,这角色根本是为他度身定造的。
李碧华和关锦鹏都被哥哥的魅力折服,特别为他加戏,拍摄期从10天增至20多天。
而今回想,十二少这个角色,郑少秋来演,有风度够潇洒,但过于硬朗,吴启华来演,有书卷气也有脆弱感,但贵气不足。
唯有张国荣,最适合这个角色。
他家境优渥,父亲是香港洋服店老板,很多明星都是他家的常客。从小他身边就有几个阿姨照顾他,把他调教得举止温文、气质不凡。
香港媒体也把他称为“最后一个贵族”。
他能把贵公子的文雅潇洒、一掷千金的豪气、恋爱中的柔情蜜意、面对生死的矛盾与恐惧,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这角色,就该是他的。
张国荣也没有辜负期待,主动丰富角色,很多场戏的表现都可圈可点。
电影开头,十二少出场。
他被如花的歌声吸引,怅然若失,缓步上楼,恰与两名风尘女子擦肩而过…
他回过神来,回眸一笑,眼神中带着挑逗,引得对方频频回头。
还没说上一句话,形象就立住了。
十二少追女孩的方式,也让观众叹为观止。
写情书、送珠宝,这些都太老套了,十二少送什么?
他送如花一个鲜花扎作的对联花牌,联云:
如梦如幻月,若即若离花。
“如花”两个字,藏在对联头尾。
爱情,可不就是如此梦幻,如水中之月,所爱之人,可不就是常感若即若离?
他还说尽情话:你有好多种样子,浓妆、淡妆、男妆,没有化妆,无论分开还是加在一块,我都喜欢。
直抒胸臆又细腻婉转,怎能不俘获少女心?
再来,他买来洋人百货公司新到货的名贵铜床,送至如花香巢。
床没法拆卸后运送,不得不命人整一张吊到楼上,劳师动众,声势浩大,搞得人尽皆知。
这张床陈列于斯,仿佛宣誓了主权,只有他俩可以用。
十二少与如花爱得轰轰烈烈,但他不是“自由身”,早有了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。
就算如花愿意伏低做小,他家父母也不同意宝贝儿子娶妓女进门。
十二少一气之下,与父母决裂,离家出走。
但,一个纨袴子弟,未历江湖风险,又没有钱创业兴家,一下子切断经济来源,往日风光不再,爱情没有金钱去经营,如何走得远?
他不是没有努力过,他去学戏。
往日他与如花是太平戏院常客,看戏操曲,纯属消遣玩票。
人生如戏,谁知有一天,会沦落到投身戏班跑龙套,为师父端茶递水,擦汗送痰盂…
张国荣演出了那份屈辱和羞愧。
有网友说:他往台上一站,你就想叫他下来,这哪是娇生惯养的人该受的罪?
而这便是现实,贫贱夫妻百事哀。
两人嘴上不说,但再无往日欢愉。
或许午夜梦回,都有过悔意:我为什么为你而放弃锦衣玉食?我又为什么为你而虚耗芳华谢绝一切恩客?
唯有每晚相对抽大烟,在吞云吐雾之中,一切世俗苦楚,抛诸脑后,半梦半醒之间,假装恩爱如初。
只是一朝清醒,更觉苦痛,长此下去,如何过得一生?
故事从浪漫动人的爱情,急转直下…
说好的相约吞生鸦片殉情,根本上,却是赤裸裸的谋杀。
如花料想,这个男人怕是留不住,他若回去,自当娶妻生子,人生回到正轨。那么我呢?我能留下什么?
这个男人,她要据为己有!自己得不到,谁也不可以得到!
“那晚,我在酒中落了四十粒安眠药,细细拌匀…”
她连灌了他三杯酒,自吞了一口生鸦片,再舀了一勺,递到他嘴边:如果,你也有一点真心…
他眉头微蹙,那一刻,他紧张、害怕,想要退缩,但也许借了点酒意,也许不忍辜负痴情女子的期待,他最终接了过来。
如果你也有一点真心,便死于殉情;如果掉头他去,也死于被杀。
如花心想,她横竖是赢了。
谁料到,她毒发,他却被救了…
不仅没死,后来还娶妻生子,但最终家道中落,他又抛妻弃子,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五十三年…
李碧华写道:
这便是人生:即便使出浑身解数,结果也由天定。有些人还未下台,已经累垮了;有些人巴望闭幕,无端拥有过分的余地。
这便是爱情:大概一千万人之中,才有一双梁祝,才可以化蝶。其他的只化为蛾、蟑螂、蚊蚋、苍蝇、金龟子……就是化不成蝶。并无想象中之美丽。 故事的开头,有多么凄美传奇,它的结尾,就有多么不堪,令人不忍直视。
有人说,如花终是错付了,她敢为他死,他却退缩了,男人,果然靠不住。
也有人说,十二少已经做得不错了,爱一个人,没有必要就去死吧?
今天,我们早已不必纠结故事里的价值观,殉情已过时,婚恋专家都在提醒大家,一段好的关系,是有分手的勇气。
有意思的是,故事里也安排了一对,香港八十年代的情侣,与如花十二少作对比。
如花爱得浓烈,一生只爱一人,可以为爱而生,为爱而死。
而新时代的男女,不会只谈一场恋爱,更不会为情自杀。
但他们,又开始怀念“从前车马慢,书信远,一生只够爱一人”的岁月。
真的能一生只爱一人吗?
一生只守着一个人,就是浪漫美好吗?
太多被歌颂的爱情故事,是不是都经不起推敲,是不是背后都藏着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龌龊?
而李碧华似乎想要借这个故事,揭开残忍的爱情真相:
再多的甜言蜜语、海誓山盟,终扛不过岁月与现实的捶打;
安顿不好自己的人,也容不下两个人的幸福;
坚贞与执着的背后,都有自私的打算;
要生要死、众叛亲离的爱情,或多或少都带着盲目,追逐某种虚幻。
难怪有人说:世上哪有伟大的爱情?可歌可泣的恋爱故事全是编出来的。
如花最终找到了,那个她苦等了五十三年的十二少。
张国荣的老年妆,几乎是易容。
多年前我第一次看,愣是没认出来,只觉时光残忍,何以将翩翩美少年摧残至此…
据说,张国荣皮肤太嫩,上老妆很吃力,最后只能依着脸的轮廓倒模,将一副副胶粘到他的脸上,才制造出皱纹的效果…
没了好看的皮囊,他只剩下怯懦猥琐,终日浑浑噩噩,缩在墙角,偷度残生。
如花苦等五十三年,竟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?
如同初次相遇,她再次贴近他的脸,唱道: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…
她缓缓摘下颈上的胭脂扣,放到他手里:十二少,谢谢你还记得我,我不再等了…
翩然而去。
一曲《胭脂扣》在空中回响:
誓言幻作烟云字
费尽千般心思
情象火灼般热
怎烧一生一世
延续不容易
负情是你的名字
错付千般相思
情象水向东逝去
痴心枉倾注
愿那天未曾遇
SARS之年,哥哥与梅姐,前后脚离开人世。
十九年后的今天,电影《胭脂扣》的4K修复版在中国台湾上映。
他们不知道,多年之后,疫情再度袭来,这个世界没有变得更好,而我们,只能在那旧时的光影,寻找一点点暖意。
哥哥已经离开我们十九个年头了。
每年4月1日,很多人都会想念哥哥,以往只觉得,是我们固执地在怀念他。
但其实,一直是他在持续发光发热,滋养着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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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乐应该怎么贴,目前还没有学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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